小时候,特别盼过年,盼过年吃好饭、穿新衣,盼过年给长辈磕头拜年挣压岁钱,盼过年放小鞭炮啪啪响……总之,过年是最高兴的事了。
一过腊八,奶奶就开始蒸花馍馍。有不少婶婶大娘都到我们家来蒸长馍馍,因为奶奶心灵手巧,和面自然是一绝,捏的花样多就更别提了。蒸出来的花馍馍全村人都端来端去的要评比,不懂好坏的我从奶奶的神情中能看出自家的肯定好。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天,爷爷早早起来“更嘎、更嘎”放几个二踢脚,再给我拿根高粱杆绑上一挂小鞭炮,噼里啪啦一顿响。小年过罢后,就开始扫房顶、刷屋子、糊窗纸,扫院子。干干净净,喜气洋洋洋,象征着新年新气象,也意味着把晦气、穷气扫出门。
到了腊月二十八、九,全村的男人们都夹着几张红纸来让爷爷写对联。爷爷的毛笔字写得好,是柳体。此时,最忙的就数我和小姑姑了。我给爷爷按纸,磨墨,小姑姑给晾对联,然后我俩都成了小花脸。女人们是找奶奶来取衣服,奶奶是个好裁缝,十里八村的人都找她做,只有本村的人可以迟点取。大人们还好说,就数孩子们着急了,都撵赶着妈妈来取新衣。我记得大多是红袄绿裤子,好像是标配。
年初儿这天,我跟小姑姑早早就会醒来,摸一摸被窝里奶奶给暖的新衣服,心里乐开了花。我记忆中的新衣服,无论是衫子、裤子,还是鞋子都有奶奶手工绣的花,而我的总也要比小姑姑的多上一两朵,为此小姑姑总是很嫉妒我。穿好新衣服后,再在兜里装上一把糖蛋蛋,然后相跟上好几个小伙伴一起快乐地上街跑,东家进,西家出,一边跑一边瞅,看看谁的新衣最鲜艳,最好看。这也就人们说的跑大年。
到晚上,全家人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吃好吃饱还喝酒,这是一年当中最好的饭。接着是熬年,奶奶捏饺子,我们玩耍。那时候,晚上屋里点的是煤油灯,爷爷给我们糊个纸灯笼,里边放个小蜡烛,我们提上出去就近串串门儿,聊聊天。熬年一直熬到半夜供祖宗,柜子上放好祖宗遗像,摆上几个盘子,放上点心、水果,点上一炷香,烧纸叩头拜祖宗。然后煮饺子,吃完饺子12点了,开始放鞭炮接神,并点上爷爷下午就垒好的旺火,一直持续晚上两三点才甜蜜蜜地进入梦乡。
正月初一,是拜年的日子。早上起来,放鞭炮,迎接新的一年开始。备糖备水备糕点,我们给爷爷奶奶爬下来叩头拜年。那时候,很有仪式感,爷爷、奶奶给一两毛钱压岁钱,就欢喜的不得了。接着,我们去给大爷、大妈、叔叔、婶婶,街坊四邻长辈家串门拜年。那些堂叔家晚辈们也来给爷爷、奶奶拜年。这一天,你来我往,热热闹闹,高高兴兴,互相抱拳拜年,互相问候,说的都是吉祥话:“过年好”“恭喜发财”“健康长寿”等等。
初二接财神,人们早早就会响炮挑水,都得把水缸挑满。我爷爷更是早早就出去挑水,挑回水来响炮,炮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天还没明呢。之后一直到十五前,是亲戚们互相请吃饭的时间段。你请我,我请他,他请你。孩子们总有人给压岁钱,钱不多但就是高兴。
到正月初三开始,村里的踢鼓秧歌队、龙灯队、高跷队、腰鼓队、戏班子都开始紧锣密鼓地为元宵节排练了。我爷爷刘元士是有名气的踢鼓秧歌扮演老生的艺术家,并且带出了不少的好徒弟,最出名的有反串角色谢芝义叔叔,艺名谢不走,拉花拉的非常好;还有一名小生叫谭平原,艺名园园,踢鼓踢的非常好,尤其是落毛场,也是远近闻名的。我爷爷踢的齐王拉马场可以说在朔州是最好的,很多爱好踢鼓秧歌的人都追着看我爷爷。其实每到年底各个单位就早早把我爷爷雇走了,为的是能出成绩,因为我爷爷每次都是稳夺第一。尽管大多是荣誉奖,但我为我爷爷骄傲而自豪,到现在爷爷去世20多年了,我还保存着一个珍贵的玻璃奖牌。
小时候的过年是快乐的、美好的,忘也忘不了的。如今的过年,国家格外重视,高速路免费,7天的小长假,市场繁荣。儿女们不管在哪工作,都回家团聚过年。有的买衣裳,有的买年货,但大多从网上就买了。年夜饭比平常也没多少区别,只是多几个菜。过去只是过年过节吃一点儿肉,如今常年不断肉,还不敢多吃,担心吃胖,吃出“三高”来。穿衣还是平时那几件,只是干净整洁些。但拜年走亲戚变化大了,每人发红包500元、1000不等。正月初一来拜年,只是坐一坐,聊聊天,作揖磕头的事早没有了。走亲戚拜年或是提着一箱奶、一盒糕点,或是一条烟或一箱酒,近年来都改成钱了。以前那种浓浓的年味没有了,孩子们呆上几天就都回去上班了,家里也冷清了,一年也聚不了几天。好想给他们放放《常回家看看》那首歌,让他们懂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紧迫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