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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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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种的苹果苗现在有了七片叶子。它刚刚出土时如手掌一般摊开的两片初叶在生长中脱落了。在我的观察中,大概生出三四片叶子的时候,初叶即脱落了第一片,生出五六片叶子的时候,第二片初叶便也脱落。

这两片初叶卧在花土靠苗根的地方,静静地萎缩,渐渐地干枯,似乎已完全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从此不再与这棵未来的苹果树产生任何关联。

我想,植物在生长中会放弃它的初叶,这大概正像幼儿会慢慢放弃自己的乳牙。

那么一个长大的幼儿会记得他们曾经脱落的乳牙吗?一棵慢慢长大的苹果树,会记得自己出土时以全部的力量托向人间的两片初叶吗?

苹果苗像一个懵懂的幼儿一样,对世界的提问不回答。它只顾着用力生长。苹果苗现在长出了七片真正的叶子。它们各自大小,但叶型都像矛尖,叶轮生满锯齿,薄薄的,似乎并无厚度,但用手摸摸它,它会用有力的颤抖提醒你它的存在。

它似乎不需要你担心,它已经像一棵真正的苗木那样,披展开来,准备迎接风雨的样子。

苹果苗旁边的蟹爪兰也开花了,但开得非常委屈,它的两朵开在花盆壁头的红花,像两个红绒衣的小孩趴在高高的窗台上,隔着玻璃眼巴巴看外面的春天,脚却下不了炕。

能将仙人掌的坏脾气和兰的优雅合于一体的莫过于蟹爪兰了。可惜它不练气功根脚浅,有限的根系不深扎,便易呛水,易腐烂。貌似很张牙舞爪的它,其实柔弱,喜光、喜风,喜温暖疏通。

嗯,它是我的朋友。蟹爪兰旁边的蝴蝶兰也开花了,开得非常娇艳,非常显贵,非常稍纵即逝,嗯,它们像一群幻觉的蝴蝶伴着绿风落在险枝上。

而每一只蝴蝶兰的花心里,都住着一只垂首沉思中的美人鱼。那裸身的人鱼轻纱蒙面,翻卷而上的巨尾遮挡着乳房饱满的胸部,两条浑圆的胳膊下垂,看不见的双手像捧着面前一片闪光的大海。

这并不是我的幻觉,请相信我,蝴蝶兰的花心里有美人鱼。这是任何一个黄昏里的花痴睁大双眼凝视花心时都可以得到的具象。只不过,你要有恰当的想象从你凝视的表面轻轻掠过。

与蝴蝶兰隔着一面窗子的二月兰就要开败了。那些曾在窗外的几场春雨中度过最好年华的二月兰此时像已进入悲哀的暮年,但它们依旧以娴静的姿态和醒目的色彩提点着这个5月1日的黄昏。当你蹲下身来,凝视它,你的眼睛会将眼前这柔弱而琐碎的花朵渐渐放大,你的眼睛深处将会出现一个一个拍马而来的面具骑士。

是的,一点都不突兀,一点都不牵强,每一朵二月兰都是一位戴面具的奔腾骑士。而所有面具遮颜的骑士,都有令人心惊的好面目与真武勇。他们不欲与这世界直面相见,他们要留下一个奔腾而来且奔腾而去的与美与神秘相关的谜语。

透过那二月兰花面上斜开的洞孔,你似乎能看见骑士深邃的眼神——兰陵王的眼神,狄青的眼神,以及在梦中与谁都不产生交集的你的眼神。

二月兰的眼神也望向那些远处的鸢尾。

而每一朵鸢尾都是一个无限敞开无限深奥的玄幻世界。黄昏里,鸢尾环绕延展的花瓣内部,三面分开的花柱此时诞生出三只大鸟。大鸟并不在人间停留,它们像被更玄妙的事物吸引,此时正埋头向着花柱底部更深邃的世界展翅飞去,只将一条多羽的长尾留给人间多情的探视。

那长尾毛茸茸的,与鸟身连接处花纹斑斓,而尾巴的尖端白白的,像一群舞蹈中的少女正以花式的翻跳萦绕黄昏的生动。

嗯,鸢尾必须是生动的,大鸟的生动,少女的生动,没有谜底的谜语的生动。 因每一朵鸢尾都只开一天,它必须是生动的。明天此刻,你痴痴凝视中的鸢尾,将不再是此刻眼前恰好生动的这一朵。

成向阳

[编辑:郑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