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把中秋节当成记忆来过,不是因为怀旧,从我知道自己不能撒娇的时候,中秋节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日子,除了忙碌,然后就是看着家人吃饭,自己偶尔也象征性地吃点什么……
不知从啥时起,喜欢吃点猪头肉,切得细细的,剥几瓣应县紫皮蒜,用刀拍扁,扔在一个笨碗里,捏一撮咸盐,翻过擀面杖一头,捣得烂烂的,再倒点儿醋,用小勺子搅拌均匀了,舀一勺浇在猪头肉上面,那味道马上就上来了,再启一瓶啤酒,吃一条肉,喝一口酒,神仙一般的感觉……
可岁月不饶人哪,前天买了两瓶啤酒,意气风发地打开,结果只喝了一个,忽然觉得好没意思,虽然眼前美酒佳肴,还有家人陪伴,但就是没了记忆中的那种感觉——
那时是父亲和奶奶对饮,我坐那里看,鸡肉很香,纯粹的土鸡肉,奶奶把那只大公鸡圈在墙角里半个多月,每天揪着鸡膆子,将拿糕捏成长条状,一个劲往它嘴里填,有时候咽得公鸡直翻白眼,奶奶腾出一只手顺着它的脖子往下捋,大公鸡喉咙里“咕”的一声,拿糕就骨碌下去了,吃完后再把它圈起来,公鸡越来越肥,最终逃不了一刀之苦。
十五早晨,奶奶就开始熬鸡肉,我经常趴在灶台边看奶奶做饭,爹怕我掉锅里,就在炕头与灶台之间砌了一堵小墙,于是,我只能趴墙上看了,奶奶切好了葱姜蒜,就起锅烧油,鸡肉是预先用热水汆过的,要去掉浮沫。
烧油要控制好火候,火不能太大,油沫从中间向四周泛滥时,将葱姜蒜倒入,再搁点儿红而不辣的辣椒面,还有花椒面,扔肉入锅,不住翻炒,要炒出肉中油沫,滴入少许酱油上色,还有少许盐,香精,加入适量清水,慢火起炖。我家调料少,可奶奶每次都能熬出让我香得流口水的鸡肉。
鸡肉出锅时,父亲揪一块黄橙橙的米糕,顺着铁锅一转,黄糕上面沾满了肉汤,还有肉沫……
母亲坐后炕上,父亲坐中间,奶奶坐大炕头,我坐在父亲和奶奶中间,他们喝的是白酒,而且白酒是放在铝壶里热过的,母亲不喝酒,也不吃荤,奶奶专门给她做了素菜。父亲和奶奶用的酒盅不大,估摸能放三钱大小,几乎是一口一盅,父亲把酒盅吸得滋滋响。看我馋猫似的,奶奶就用筷头蘸上一点点,我伸出舌头一舔,辣的我眼睛一闭,脸抽成一个二皮脸……
晚上要供月亮,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买来的大西瓜要切成花篮状,叫“剜月”。当然不像现在有各种各样的图案,父亲每年都把西瓜剜成一个花篮,放在木头做的条盘中央,旁边摆满了苹果、葡萄,还有奶奶自己烙的混糖饼子。家里穷,其它水果都买不起。
等到月亮升起的时候,父亲就把条盘端在院子里,给我讲起了嫦娥奔月的故事。他指着月亮说,除了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那里面影影绰绰还有一棵桂花树,树下有一只玉兔,在捣药,可那药永远也捣不完……我忽然好同情那只兔子!
家里母亲和奶奶已经在煮饺子,月色如水,皎洁如斯,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胸口挂着一个晃来晃去的果络儿,父亲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其实东西也吃不多,就是图那个气氛……
时隔多年,我也成了父亲,不知道我喝的那点儿啤酒,会不会在女儿那里留下记忆,时光总是把记忆深藏起来,就像我吃的猪头肉那样,越嚼越香……
生命的年轮永远不会停止,岁月很用心,沉淀了童年的记忆,一代又一代,不在于吃或是不吃,只要能够延续孩子们的快乐,不就是我们忙碌的意义吗!(张仪泉)